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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源良的寫真照片

潘源良,出生于中國香港。

潘源良是給達明一派填詞的所有詞人中,與香港主流樂壇走得最近的。除開給達明填的詞,他其餘的作品數量之多,甚至勝過陳少琪,而邁克、何秀萍、周耀輝因其本身就是"進念二十面體"的成員且另有供職而非專業填詞人,所以他們在達明時期,幾乎是只給達明一派填詞的。於是,潘源良扮演的角色似乎有點像是外援。
  其實,於八十年代中期嶄露頭角的潘源良,是達明,尤其是黃耀明的好友。1986年,潘源良執導他唯一的一部電影《戀愛季節》,結果,達明不僅承擔了其電影音樂的創作,黃耀明更是首次以演員的身份出演。《戀愛季節》電影本身並不成功,有人說:看電影品位很高的黃耀明,選劇本的眼光卻並不怎麼樣。其實,也只因是友情演出吧,潘源良要過把癮,那同樣醉心於電影的黃耀明自然義不容辭的跟上。不過,這部電影倒促成了潘源良與達明一派後來親密無間的合作,還成就了兩首歌:《迷戀》、《Kiss Me Goodbye》。
  《Kiss Me Goodbye》是潘源良給達明填的第一首詞,這也是達明生涯中唯一一首改編曲。潘源良的填詞頗受鄭國江、盧國沾、林振強的影響,尤其受林振強的影響為多。這體現在他善於在輕描淡寫中闡述各種題材。潘源良既能填雅緻的情歌,亦能做充滿政治意味的批判文字,后一種風格在給中後期的達明所填的詞當中更是體現得淋漓盡致。然而,早期的潘源良卻是很清新的,這也成全了達明難得一見的清亮--《Kiss Me Goodbye》。香港人說,潘源良寫情歌歌詞,半是蘇辛半納蘭,可見其對意境火候的把握極有分寸。
  1988年的《你還愛我嗎》專輯,是潘源良「戲份」最多的一次,他在其中一共填了三首:《同黨》、《沒有張揚的命案》和《你還愛我嗎》,三首都具有強烈的社會批判性和犀利政治主張。《同黨》很生動的體現了八十年代末期,港民的失落、惶恐、及人心不穩。"在昨天高呼吹東邊的風,在這天實在又吹了西風",達明的針砭時弊,在這時候已經很明顯了。惶惑自然導致混淆,"辨認"變得極其艱難,潘源良總是善於淡淡訴出人與人間嚴重的疏離,溝通的無能。《同黨》中,達明的悲哀與厭世有清楚的體現,而反觀自身呢?潘源良在《同黨》中填的最後一句尤為精彩:「回頭望你共我亦算是一黨。」原來自身也是難逃的,這反諷與宿命達到極至。
  《沒有張揚的命案》是一首出色的作品,潘源良半敘半議的手法配上精確音韻的風格就從這裏開始,後來延續至《十個救火的少年》。達明對這個物質極度繁榮、醉生夢死的時代抱有的宿命與悲觀、懷疑與拒斥,對整個社會抱有的虛無感,在此歌中體現出來。「愛說愛想愛尋覓方向」的青年竟是病人,而青年的所面臨的危險是來源於「壓力異常,沒法抵抗」,可見社會的價值觀,人們的判斷標準已經異化到何種程度。而人們對他人的關懷在這異化的社會裡又變得多麼不堪一擊:「TV中精彩的廣播已帶走眼淚,繼續繁榮,又碰杯。」潘源良之詞極盡諷刺,直指"繁榮",簡單而直接的體現出:大都市充滿病態的非人生活,固步自封的心態,就是他對社會及人生處境內在缺憾的印象。「舊理想,跟他安葬;赤子心,跟他安葬;是與非,跟他安葬;淚已干,周遭一切,又如常。」這一切在今日已不是異常,一切發生后,只是如常!反諷過後卻是無奈無盡的悲哀。最精彩的還是潘源良取的歌名,《沒有張揚的命案》,不是不願張揚,而是人心已大變,又怎張揚得開?一絲憤慨卻被無奈壓了個足。
  《你還愛我嗎》是黃耀明初次出手作曲,標志著他終於從一個純粹的歌者蛻變為一個音樂人。深諳恰恰節奏的旋律委實不凡,當初很驚喜于黃耀明的出手呢,而潘源良戲謔又頗含深意的歌詞亦是一大亮點。當年這首歌被指為具有隱喻的政治性,其實,它的意義是很含混的,全靠聽者如何去理解當中的「你」和「我」,套上不同的概念就會有迥異的解釋。這首歌作為情歌去看的話,是構造得很別緻的,將現代人的疏離與隔閡刻畫得入木三分,「你還愛我嗎?」固然要問,可是「我還愛你嗎?」卻也搞不清楚,於是還是繼續驚怕的。而如果將「我」理解為全數港民,而將「你」套上香港政府,歌曲就更有意思了。當年"聯合聲明"簽署之前,港民們對政府意願的猜測和估計,的確猶如情人間的試探揣測,其患得患失,其筋疲力盡,其勞神傷身,還有那自己都不知所謂的迷惑,簡直在潘源良一副標準情歌的假相之下做透徹表述。劉以達的吉他在這首歌中彈得是很有些搞笑的,再加上間奏中Beyond三子的和音,真是從音到字都極盡戲謔之能事。
  未收進專輯的《今天應該很高興》收在了1988年繼《你還愛我嗎》專輯后,于同年十二月推出的首張精選集《我們就是這樣長大的》中,此歌正是為配合那年聖誕節的氣氛而推出的。八十年代末香港的移民潮達到頂峰,人們紛紛遠走異國,昔日好友,舊時良朋,多年情誼,亦隨著這大時代的變化,這小島的命運,而煙消雲散,直如末世降臨,那種哀怨與悵惘不可謂不深,於是,聖誕佳節也變得慘淡,徒增懷念。《今天應該很高興》是發自骨子裡的悲哀,越到末尾,那為配合節日而故意大氣起來的編曲越發顯出悲涼。整首詞中,潘源良運用得最成功的,最叫人覺得觸目驚心的字眼竟是那幾個名字。「偉業獨自在美洲,很多新打算,瑪麗現活在澳洲,天天溫暖……永達共大傑唱詩,歌聲多醉甜,秀麗伴在樂敏肩,溫馨的臉……」寥寥數筆的敘述就勾起無盡的思念,情緒一旦落在了具體的物事人身上,真是不堪細想。"今天應該很溫暖,只要願幻想彼此仍在面前。「好一個」應該接上「只要願幻想」,直聽得潸然淚下,在那燈影串串,窗外就是鬧市,窗內卻思憶萬千的聖誕佳節。
  1989年的專輯《意難平》中,潘源良填了兩首:《我有兩個》、《四季交易會》。《我有兩個》這首歌的詞在構造上是另闢蹊徑的:"我有兩個,似對敵人非相爭不可,我有兩個,在進攻中央的心窩。"現代人最大的特點便是自身的矛盾性,不同的性格因素在體內碰撞,既抵觸又共存,有時難免引起與人交流時的艱辛甚至與自己交流的困難。在這樣高速旋轉的社會中,人們既壓抑又放縱,偶爾回看自身,簡直矛盾又尷尬,不協調俯首皆是:"一邊想愛你,一邊偏不可,一心中的兩制,難掌握一個……心看中的哪個,才真正是我?"欲愛難愛,其實卻是感情陷於一片迷茫中,迷失在現實的荒謬或荒謬的現實羅網,在歌中,潘源良用了一系列的追問來體現這樣的迷惘,直指內心的交戰。
  而在《四季交易會》里,潘源良卻是以輕鬆平和的口吻,順水推舟似的來點主旨。這樣的行文也得益於劉以達做的圓舞曲旋律來配合,因為圓舞曲的旋律本身就是愉悅而愜意的,真如同交易會上歌舞昇平的一片祥和,「在蓬蓬勃勃活活潑潑中再競投」,「原則是供與求,誰管夢的新舊」,漸漸指出,這樣的曼妙情景下交易的是什麼呢?「賣掉痛苦買美酒,賣掉寂寞的自由,賣掉願望和感受,賣掉理想買借口。」這便是生活,這便是美好新世界,在悠揚的三拍子中,在標準的圓舞曲編排下,黃耀明淡然唱出的每一句都像是不帶任何感情色彩的規則宣布。如此偽善氣氛的營造的確是達明玩熟的把戲了,潘源良更是精於配合這種風格,看看歌曲名字就知。而最精彩處是在歌曲末尾,劉以達將提琴聲拖長,愈長愈凄厲,而後的純演奏也依著這樣的路子,一反前面的祥和氣氛,之前華麗的琴聲也陡然搖身演繹出賣靈魂的慘烈。要說《意難平》的傑出,倒還真是就體現在這些細微之處,一絲不苟,愈細愈見神奇。
  《十個救火的少年》,是潘源良給達明填的最後一首詞。潘源良最引人入勝的填詞風格:注重整首歌曲的意境,並能曲折、內斂地反映大時代的聲音,其精華的就凝聚在了此曲中。當年這首歌登上香港商業電台的「叱吒十大勁歌」,應該是得益於劉以達的俏皮旋律吧,順耳又好玩,使得港民反倒無暇介意歌中潘源良對市民的諷刺。警車聲加上集合的哨子聲,還有「哎呀呀,哎呀呀……」的和音,一切都那麼熱鬧,又那麼朗朗上口,難怪乎流行開來。記得小時候聽這歌,很是喜愛其搶耳的旋律,而聽到最後的「十減一得九,九減一得八……」時,也有種說不出來的難過。長大后再聽,倒越發喜歡潘源良簡單易懂的歌詞,通篇的敘述,不參進個人主見,卻在字裡行間顯出悲哀和荒謬。這十個救火處的少年,或貪圖安逸或耽於理論,最後前往並葬身火海的三位,卻被大眾的閑言閑語「愈說只有愈遠」,並抱怨他們「用處沒有一點」——正面的價值觀、個人的意義崩潰消散,傳統的美好被世俗棄之如敗履乃至成為笑話,看到這裏不是不心寒的。待得最後,那越減越少的數字,也正是代表了人心的漸變,悲哀走向終極。
  潘源良只給達明填過九首詞,比起他從八十年代中到九十年代中的多產,在數量上,這的確是微不足道了。然而,達明中的潘源良是最優秀的潘源良,在給達明的作品中,他故意拋棄了寫得得心應手的情歌題材,專挑頗難下手的直指時弊的題材來寫,那讓人眼花繚亂的意味讓他玩到盡,也惟其如此,他的詞總是讓你在多年後驚喜,會不時發現這種含蓄的作品,初看是好的情歌,仔細讀,才發現每一句雙關的話語裏面深重的政治浩嘆,讓人多年後亦能在重讀中拍案而起。
  值得玩味的潘源良,內斂的潘源良,他的話語不見得都大氣、通透,然而,卻穩固的盤踞於心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