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aco: The Rules of Engagement(1997)的海報和劇照
Waco: The Rules of Engagement于1997年上映。Waco: The Rules of Engagement也被叫做不留活口之交戰守則。
影片以旁觀者的身份講述美國政府1993年如何組織了51天的圍攻,滅掉大衛教。這部紀錄片放映后獲得了國際紀錄片聯合會的大獎和奧斯卡的提名。
2000年6月5日,美國聯邦最高法院對"卡斯迪羅訴美國"(Castillo vs United States)一案作出了對卡斯迪羅等人有利的一致裁決。卡斯迪羅等人違反聯邦槍枝管理法的刑事案,將從最高判決30年監禁一減而為最高判決5年。這卡斯迪羅等是何許人也?他們就是大名鼎鼎的大衛教派的信徒。
大衛教派是一個小教派(cult),這樣的小教派多如牛毛,在憲法第一修正案的保護下,聯邦政府通常是能不碰就不碰。只有在小教派信徒涉入犯罪活動並有證據暴露的時候,政府才能針對犯罪活動展開調查取證程序。大衛教派在德克薩斯州維柯的莊園里囤積了大量武器,1993年2月28日,聯邦煙酒火器管理局人員拿著搜查證找上門去,不料遭到大衛教派的火力反抗。這一切都有電視錄象,我們現在還常常可以在電視上看到聯邦探員中彈后從屋頂滾落的驚心動魄的景象。雙方交戰的結果是四名聯邦人員和六名大衛教徒死亡,從而揭開了美國政府和大衛教派較量的序幕。
隨後,聯邦調查局介入,在德克薩斯州警的配合下,和煙酒火器管理局的人馬一起,把大衛莊園團團圍住。裏面的人不肯出來,外面的人不敢進去,這樣的對峙持續了51天。在得到司法部長雷諾首肯以後,4月19日,聯邦調查局用坦克在大衛莊園的牆上撞了一個窟窿,從這個窟窿往裡灌催淚瓦斯,企圖用這個辦法把裏面的人逼出來。到中午十分,裏面突然起火,火勢引發裏面囤積的大量燃料和彈藥爆炸。轟然一聲,大衛莊園一片火海。這一鏡頭出現在家家戶戶的電視機前,全國為之震驚。
在這一衝突中,大衛莊園里有80餘人喪生,其中17人是兒童。
大衛教派的首領大衛?柯瑞希和絕大部分教徒都已葬身火海,但是,美國政府和大衛教派的司法較量,這時候還剛剛開始。
大衛教派在聯邦政府的乾預下毀於烈火的事件,激起了朝野保守主義者的極大憤怒,他們認為司法部和聯邦調查局濫用權力,使用了不必要的過度的暴力來處理這一事件。在民間,保守的右翼極端分子,象麥克維這樣的人,甚至在大衛事件兩周年的時候,製造了俄克拉荷馬聯邦大樓大爆炸。
大衛莊園事件后,聯邦檢察官對十幾個剩餘的大衛教徒提起起訴,罪名從謀殺聯邦執法人員到非法持有攻擊性武器等等。根據宗教自由和政教分離的憲法原則,大衛教派本身的信仰是不受置疑的,大衛教派的組織和宗教活動也是合法的,這些都是法律不能乾涉的。法律只乾預具體個人的具體犯罪行為。在法庭上,檢察官在陪審團面前出示了在廢墟中找到的大衛教派囤積的396件武器,其中有48件非法改裝的機關槍。司法部提供的證物重達12噸。有120多個政府方面的證人,其中包括40多個槍商,在法庭上證明,大衛教派在兩年裡購買了25萬美元的槍支彈藥。
1994年初,在大衛莊園事件差不多一年以後,聯邦陪審團對剩餘的大衛教徒作出審判,宣判其中四名被告無罪,另外的七名被告犯下了從過失殺人到違反槍枝管理法的較輕罪名。法庭裁定,他們都沒有犯下共謀罪。大衛教徒還對持有攻擊性武器的條款不服,逐級上訴,這就是本文開頭的聯邦最高法院上訴案的來歷。
這一刑事宣判,儘管遠沒有達到檢察官的要求,但畢竟是有罪判定,這讓司法部長雷諾和手下一乾人鬆了一口氣,因為,如果陪審團不對這些剩餘的大衛教徒判決有罪,那麼聯邦執法部門對大衛莊園採取行動的合理性就非常值得懷疑了。美國人的概念是,法律只應該管具體個人的具體犯罪行為,至於一伙人的宗教信仰和結社活動,你再怎樣不喜歡,法律也是不可以乾預的。難道真的有必要如此乾涉大衛莊園嗎?這是美國人難免要提出的問題。如果這個問題的答案是否定的,司法部就很難逃脫濫權枉法的指責了。
在這樣的時候,美國民眾內心裡久遠的對政府權力的不信任就又出現了。和民眾相比,政府可以動用的資源太多,力量太強,所以,當聽到不同說法的時候美國人腦子裡的第一個念頭是不相信政府,懷疑政府隱瞞了一些什麼見不得人的東西。對司法部和聯邦調查局的這種指責,七年來一直沒有停息。大衛莊園事件以後,國會立即對司法部的處理提出質疑,司法部長雷諾不得不在國會聽證會上承認,司法部和聯邦調查局的處置是有失誤的,這是她一生中最為困難的決定。但是,她斬釘截鐵地指出,大衛莊園的悲劇應該由大衛?柯瑞希等人負責。在4月19日的事件中,聯邦執法人員從來沒有向大衛莊園開火,從來也沒有冒險做過可能引起火災和爆炸的事情。她向國會保證,如果聯邦執法人員在處理大衛莊園事件中有任何違法行為,她一定會追查到底。
1999年,先從德克薩斯州警傳出證據,證明聯邦調查局在1993年4月19日使用過可能引發火災的軍用催淚彈,而不是以往一直說的只使用了不會引起火星的民用催淚彈。消息傳出,國會震驚,這樣的事情居然瞞了國會整整六年!司法部長雷諾表示震怒,發誓一定要查個水落石出。幾乎是同時,又有證據說明,在4月19日事件中,聯邦調查局不僅向陸軍借用了軍用坦克,而且,有三名陸軍特種部隊的軍人也在現場。這又是一個令人震驚的消息。
按照美國法律,正規武裝力量是不能涉足國內治安的。第一任總統喬治?華盛頓說過,軍隊是一種"最危險的東西"。美國的正規軍隊只能用於對外戰爭。聯邦調查局解釋說,在執法需要的情況下,向軍隊借用裝備是合法的,他們是只借裝備不借人。那麼,現場的三名軍人是怎麼回事呢?國防部經調查后說,這三名軍人是以前協助訓練煙酒火器管理局人員的,當時在現場"純粹是被動的觀察員",絕對沒有任何參与和動作。
可是,這一次國會不肯那麼輕易相信司法部長雷諾了。有議員提出,因為雷諾自己有掩蓋司法部失誤的動機,所以沒有能力調查她手下人的違法亂紀,因此要求雷諾辭職。雷諾一面對聯邦調查局的失誤和隱瞞事實表示震怒,一面表示將任命司法部外的獨立調查力量來調查是否有聯邦執法人員的濫權枉法。她任命密蘇里州的前參議院約翰?丹福史(John Danforth)為獨立檢察官,來調查聯邦調查局在大衛莊園事件中的行為,回答那一系列美國人民所關心的"黑暗的問題"。
獨立檢察官丹福史有調閱所有證據和約談所有有關人員的大權,在調查後期,他甚至對司法部長本人作出了長達六個小時的密集轟炸式的訊問。經過十個月的緊張調查,花費了一千二百萬美元,丹福史終於在今年7月21日公布了他的調查,結論是聯邦執法人員不用為大衛教派的死亡事件負刑事法律責任。他指出,聯邦調查局人員使用的軍用催淚彈不是大衛莊園火災的起因,火災是在這個催淚彈發出以後數小時才出現的。但是,他也批評了聯邦執法人員要在六年以後才揭露出使用了軍用催淚彈這一事實,批評聯邦執法人員處置證據不當。
獨立檢察官丹福史的這一調查,為聯邦司法部撇清了在大衛莊園事件中的刑事法律責任,讓所有的人都鬆了一口氣。差不多同時,大衛教派剩餘人員對美國政府提出的民事訴訟也有了重要的進展。
在一年前,當聯邦執法人員處置不當的證據暴露出來的時候,活著的大衛教派的剩餘人員就向聯邦法庭提出了民事訴訟,要求政府為造成大衛教徒的死亡賠償6億7千5百萬美元。這種要求政府為其執法行為作出賠償的"民告官"案件是很不平常的。
法律界專家指出,這樣的案件非常困難,其原因是英美法律傳統中的"主權豁免"原則。在歷史上,這種"主權豁免"的特權來源於王權,王室作為國家主權的所有者,對內是不受民眾的民事訴訟的。美國建國以後,各州和聯邦政府作為主權所有者,也具有主權豁免,除非州政府或聯邦政府同意,法庭一般不接受民眾對政府的民事訴訟。1946年通過了聯邦民事侵權索償法案以後,民眾也可以對政府提出民事賠償訴訟了,比如二戰中被隔離的日本裔後來提出訴訟得到賠償就是一例。但是這樣的訴訟還是有別於公民之間的民事糾紛,比如說,這樣的訴訟不是由陪審團作出判決,而是由法官本人來判的。如果政府方面的行為有法律和政策根據的話,政府是不必為因此而造成的後果負民事責任的。
這次的原告方是近百名大衛派教徒的家屬,包括大衛?柯瑞希的家屬和17名死亡兒童的家屬。他們的律師中有蘭西?克拉克(Ramsey Clark),他是約翰遜總統時期的聯邦司法部長。他說,大衛教派信徒的死亡"本來是可以避免的",這一事件是"美國歷史上最大的執法悲劇"。
負責審理此案的聯邦地區法官瓦爾特?斯密斯(Walter Smith)為慎重起見,召集了由五位普通公民組成的"顧問陪審團"。所謂"顧問陪審團"就是對法官提出的問題作出他們的回答,但是最終的判決還是由法官本人來作出。
斯密斯法官要求顧問陪審團以他們中立的眼光審查原被告雙方的證據以後,回答如下四個問題:聯邦煙酒火器管理局的探員是否使用了過度的武力?聯邦調查局的探員在處理大衛莊園事件中是否表現得輕率疏忽?大衛教派信徒自己是不是輕率疏忽?如果雙方都有輕率疏忽的表現,那麼他們各自對這一悲劇所要付的責任的百分比是多少?
2000年7月14日,顧問陪審團告訴斯密斯法官,他們認為,聯邦政府在大衛莊園事件中,對大衛教徒的死亡沒有民事責任。以後,法官還將作出自己的判決。我相信,大多數人也象我一樣,感到鬆了一口氣。我又想起了司法部長在國會聽證會上的沉痛的面容,她告訴國會議員們,她在腦子裡無數遍地重溫了那天的整個事件,無數遍地問自己,政府是不是還有別的辦法來處理這個事件。
2000年4月19日,大衛莊園事件七周年,在大衛莊園的廢墟上,一座新的大衛教派的教堂落成了。建造新教堂的人說:這是為了紀念那些死了的大衛信徒,我們將用它來表示,我們認為,發生在這兒的事情是錯的。美國政府和大衛教派的較量,快要走向尾聲了。但是,它在美國歷史上將留下濃重的一筆。以後的人們,還會無數次地提到這個事件,提到這些創造了歷史的人們。我們每個人都或多或少地可以從中學到一點東西,至於學到了什麼,就要看你想學些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