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圖片網
  2. Centre Stage

Centre Stage(1992)的海報和劇照

Centre Stage于1992年上映。Centre Stage也被叫做阮玲玉

二、三十年代中國女星阮玲玉在她事業最巔峰時自殺,留下一紙人言可畏的遺書。她與張達民同居多年,後來她與唐季珊相好,張卻一而再地向她要錢,因而成為小報的頭條新聞,終於令阮玲玉憤然自殺,亦是她向保守勢力的無聲反抗。

這是關錦鵬在1992年推出的力作,因其視角的獨特,套層結構的熟稔運用和觸及問題的深銳而引起眾說紛紜。關錦鵬在片中複原了已經為天災人禍滅跡的30年代孫諭等人的片子,將色彩做舊,讓人恍若進入時光隧道回到那個時代。那些經歷歲月創痕彌足珍貴的原版拷貝使得我們有機會一睹三十年代明星的風采,而張曼玉也憑此片獲得了柏林影后的殊榮。她不但復活了阮玲玉獨特的表演風格,而且突出了新舊兩代明星的不同之處,尤其是揣摩和體會到了阮玲玉遺書中「人言可畏」的心境。整部影片造型極富現代感,光影運用得當,透視出濃厚的懷舊感和歷史的滄桑感。

「我們開始要好的時候,他養過好多馬匹,我記得有一次,我一面騎馬一面望著他,我突然之間想到,他這一輩子都是喜歡逍遙自在地,不可以結婚,不可以有小孩。」

上海的冬天是濕的冷,光是美妙的藍色清輝。六嫂的臉和她懷中的手爐都是暖暖的紅黃。她問,你和他在一起四年了,到底有沒有想過要結婚啊?阮玲玉對她說:「我和達民剛認識的時候,都才只有十六歲。」笑容甜美到讓六嫂和觀眾都不相信。一個女人對一個男人的縱容和依戀,就在這女人間細細柔柔的對話裏面蕩漾開來。「叫他隨便帶個舞女去跳舞,我還是會吃醋的。」阿阮戲謔著柔情著,想的是他的壞,他的好。
十六歲,十六歲時和媽媽相依為命,他是少爺,她是丫鬟。他的眼睛大得迷離無助,叫人心疼地美麗。他遊手好閒,吃喝嫖賭,他自由自在,奢侈淫靡,可最是他眼中脆弱的憂傷,清輝中一個瘦瘦長長,深情款款的背影,一段年少時純純粹粹全心全意給出去的愛情,叫人放心不下。

他不會娶她,她知道,有一點無奈,有一點悲涼。她收養了一個小玉,因為知道自己不會有孩子,他的孩子,她微笑著說起來,兩根中國舊上海最經典的細長眉毛,在月華中描畫著清淡的軟弱和幽怨。阮玲玉的幽怨。他的家庭敗落了,他需要她依賴她,需要她的錢,還有愛。像一個孩子,依賴著母親的呵護,卻絕不甘心守在母親一個人身邊。

她趴在雪地里,體驗自己要演的角色——《野草閑花》里,風雪中奄奄一息的母親,咬破手指用鮮血挽救壞中嬰孩兒的生命。她問六嫂,生孩子是不是很痛,是不是因為分娩的疼痛才會那麼疼愛自己的孩子?她想,如果小玉是我親生的,我是不是一定會更疼她?
她疼達民,給他買戒指,買的貴了還以為很便宜,買得緊了,戴在左手的無名指上,太緊了,那戴在右手的無名指吧。他的無名指,就戴著她給的戒指,對其他的女人柔聲細語。兩個人頭頂的牽牛花燈,昏暗的燈光透過白瓷的溫潤照在兩個人臉上,像一隻隔世的眼。

那天和大家在香港玩,圍坐在酒館,時局混亂,上海遭到轟炸。她穿潔白的旗袍,一半在光中,一半在影里,內心巨大的慌亂在平靜的外殼中辛辛苦苦地隱藏。六嫂說,我們在法租界應該沒有問題吧?達民說,炸彈可不長眼睛啊!依舊像個小孩兒。這時候唐季山來了,他蹲下來看她,阮小姐,上海沒有事的,你媽媽和女兒都在那邊?
鏡頭給了達民,還有吉他孤寂的彈奏,他寂寞了。正如每一次那許多男人圍繞在阿阮身邊一樣。晚上,她在記帳,他在床上用手指模擬著飛機轟炸的過程,嘴裏發出一個男孩玩耍戰爭遊戲的聲音。「你可以在賬本上記:達民今天在澳門賭輪盤,贏了八十大元!」

「你給了我,我就會記。」她伸手拿他手中晃動的錢。「貪心!」他把錢收進口袋。她打他的手腕。
傳聞有沒有說我控制你?我也沒有控制你啊?是我控制你?還是你控制我?是什麼控制你我?是錢?還是愛情?
達民用呵氣染濕鏡子,在裏面看到自己模糊的唇和清晰的眼。身後的她,溫柔的對峙。就像房間里的,那兩張寂寞的單人床。
事業上,她是絕對的強者,影后,明星,大腕兒,王牌。在那個黑白的無聲的世界,她在哀怨柔弱的角色中,卻靜靜的驕傲著,有凌駕一切的霸氣。所有的才子都為她寫作,所有的導演都敬她三分。聶耳們寫了革命歌曲,招呼她來一起唱,她看著這些年輕人朝氣蓬勃的臉,發現這是新生。好有趣!翌日,她打斷卜萬倉的導演闡述,對他說,《三個摩登女性》裏面,這個革命女性的角色我來演,假使失敗了,我來賠。她傲視身後的同行們所有羡慕和嫉妒,唯我獨尊,所向披靡。

可是在自己的世界里呢?

那些幽怨愁苦的角色,她在其中甚至有些不亦樂乎地掙扎著生存,用女人類似於受虐的柔弱感取悅著男人的眼睛。在那個父權淪喪的中國社會,阮玲玉,讓他們在自己假想的王國中,重新拾回做皇帝的快樂。
正如為什麼當一個女子不愛一個男子的時候,就會拚命在他面前逞強,愛上一個男子時,就會想盡辦法在他面前示弱一樣。在舞池邊,她對唐季珊說,我這個人最受不了人家對我好,人家對我好,我就會發瘋似的對他更好。面對著這個可以成為新生愛情所在的男人,她溫柔、坦誠而又狡黠地暴露了自己的弱點。笑容甜美,看似得勝,實際上卻已經輸了第一仗。就像曾經給達民買了八十塊錢的戒指,以為是佔便宜,其實卻還是買貴了。
張達民同意和她分居了,季珊得勝,他對她說:「他肯要錢對我來說實在是大好的消息,說明他對你已經完全沒有感情了。呵呵,男人同女人分手,還同女人要錢,簡直一點自尊都沒有,沒有自尊就容易殺價,我保證給他一百塊錢一個月他都肯!」這是多麼值得慶祝的事情了!然而她頎長的身影孑立於窗前,精緻的妝容華美的旗袍之下,裹著一個女人唯一一點人格的骨頭,一時間霹靂啪啦碎得一地都是。
只有在那個黑暗的空間里,那束無限曼妙的投影下,她被銀幕上自己精湛的演技打動得熱淚盈眶時,身後的蔡楚生對她說,阮小姐,我覺得你是當今中國最好的演員——也許只有這個時候,她才發現自己成為了一個人,一個作為當今最好的演員存在的人。

蔡楚生,《漁光曲》、《一江春水向東流》的導演,在中國電影史上,他所有的故事都被那些他作為藝術大師的功績淹沒了。在這部電影中,蔡楚生是梁家輝演的,這個永遠和愛與性聯繫在一起的演員本身,就已經把蔡導帶入到了綿綿的感性敘述。梁家輝讓蔡楚生具有了一種曖昧的力量,或者說梁家輝本身就是一個「曖昧」的符號,與蔡楚生那個「粉紅色的導演」的別號非常的吻合。這個男人的眼睛里認真得讓人害怕的神情是一種武器吧,大家都這麼說。於是,阮玲玉愛上了他,無關乎對張達民的那種少年情懷,也無關乎對唐季珊的那種成人的依靠。但也許正因為人的愛情只能有這兩種,所以蔡楚生從始至終只能充當一曲時隱時現的美妙的插曲吧。

阮玲玉終究只能夾在張達民和唐季珊中間。簽合同的時候,達民問律師,這一條,她的經濟不能維繫時,我不可以以此為要求向她要錢……季珊搶答說,你放心,阿阮的經濟只會越來越好,每月一百塊,一毛都不會少給你。蒼白的日光打在前景的阮玲玉臉上,後景中的兩個男人是模糊的,一個當她是靠山,一個當她是虛榮。但我自己固執的有些同情達民,那張俊秀得讓人憐愛的臉上依舊寫著一些東西,可能不是愛情,但一定和愛情有關——達民是電影中唯一與愛情有關的人,雖然她可能已經不再愛他,雖然他最終因愛成恨撕毀了她。

我時常問自己從哪裡看到達民的愛情,也許從那些簽字時她和他始終沒有分開的雙人中景鏡頭中;有他的畫面中彈起的吉他平靜懶散的旋律中;簽了分居合同之後,他遊戲一樣行走在蒼茫薄陰天空下一段廢棄鐵軌上的孤單身影中;還有他在後來她苦苦逼問他「為什麼要害我?」時,抬起桌上的玻璃板重重摔碎時破裂帶來頓痛時。

年少時的愛人。縱使恩斷義決,反目成仇,縱使愛情消磨得只剩下金錢,那些和愛情有關的東西卻是凝固在心中的色彩,無法稀釋的勒得人喘不過氣。那些愛和傷,在她心裏是扭過頭去不願再看的污點;在他心裏是遠天一個殘缺的夕陽,舞池裡奄奄唱著的歌里正待追憶的一段可笑的羅曼史吧,但總和愛情有關。因為只有年少時,可以看到一個人,愛上他,真心真意地海誓山盟,然後再慢慢發現,哦,原來不能相伴終生,於是有真正慘痛絢爛地離別,然後長大;長大后,只能看到一個人,想好能不能相伴終生,然後選擇愛上他,然後嫁給他,此後無論相伴離別,都與愛情無關。

一個女人是應該依靠男人的,怎麼能讓男人依靠?所以阮玲玉是怕他的,她怕愛情,怕愛情繼續做那個羈絆她依賴她的寄生蟲。在生存面前,年少時的愛情只能讓路。他做不速之客來到她的新家,叫她帶他四處參觀,問她,我看到你的傢具都是新的,我們以前在紅慶坊的那些呢?
她冷冷的說,全部賣掉了,一共九十三塊錢。
一點都沒有剩下?
沒有。
看到這裏我暗暗的微笑了:有關愛情的一切都拋棄不要了,卻遺漏了那盞牽牛花燈,那隻隔世的眼,看著兩個孩子愛了,痛了,散了,恨了。
她拿出一個小盒子:這是你從前給我的東西,沒有了。還給你。
心裏邊呢?也沒有我了?
偶爾我會想起,但現在已經不重要了。
她永遠是牽牽連連的,不能用恨代替愛的;他確是凜冽絕對的,不愛了就是恨,這就是為什麼這場戲里,有她的鏡頭都是雙人近景,而他總是單人近景。她是永遠不懂反抗的人。
在《神女》中,導演吳永剛告訴她,你坐上桌子就是反抗,抽煙也是反抗。整個的姿態都是反抗,但她的力量太薄弱了,我希望從你的眼光中可以看到。
於是我們看到了阮玲玉的經典眼神,雙手在下巴底下緊握拳頭,眼睛向上祈望一個不知名永遠不會到來得的救贖。

Centre Stage演員表

出演Centre Stage的明星有張曼玉, 秦漢, 葉童